物换星移几度秋：美国后院巴拿马为何请求中国建铁路

1/24 4月18日海外网报道称，巴拿马在第八届美洲峰会上力拒美国拉拢，宣布将邀中国合建一条贯通巴拿马、直抵哥斯达黎加边境的铁路。作为拥有两大洋航运要道巴拿马运河的中美洲国度，巴拿马曾见证了美国的崛起，也亲历了拉美人民反抗美国殖民统治的血泪史。百余年前，近万名中国劳工远赴巴拿马开凿运河，期间死伤不计其数。百余年后，中国成为巴拿马运河的第二大客户，两国还在去年6月正式建交。巴拿马对中国有何战略意义，又为何不理会美国的指手画脚？本期出鞘带您关注巴拿马请求中国建铁路。（查看完整内容搜索微信公众号：sinamilnews）

2/24 巴拿马库莱布拉山的山顶上有座“契约华工亭”，这个建筑是为开凿巴拿马运河的中国劳工而建。1524年，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最早建议在其美洲殖民地新格拉纳达（现今的哥伦比亚）总督区挖掘一条运河，以打通太平洋和大西洋之间的船舶运输通道。但限于当时落后的工程技术条件，这项开挖难度巨大的运河项目最终没能进行，并且一耽搁就是三百多年。直到19世纪末，法国人斐迪南·德·雷赛布出面，这项世纪工程才最终开始动工。

3/24 雷赛布有着“苏伊士运河之父”的美誉，当时自信满满的他希望将开凿苏伊士运河的经验复制到巴拿马运河项目上来。1879年，手握8套方案和6.58亿法郎的他组建了巴拿马洋际运河环球公司，并任总经理，次年正式开始动工修建运河。但巴拿马运河的实际难度显然超出了雷赛布的原本预期。巴拿马当地不但暴雨洪水多发，而且热带传染病肆虐，没到几年就有数万名工人因病死亡，工程进度也因此严重落后。无奈之下的法国人最终在1889年宣布计划失败，铩羽而归的雷赛布也因此血本无归。其后，美国人接手了这项工程。

4/24 在此之前，美国人已先行修建了贯通中美洲东西岸的巴拿马铁路。1848年，美国商人威廉·亨利·阿斯平沃尔成立巴拿马铁路公司，并从中国广东和福建等地“招募”了两万余名劳工至巴拿马修建铁路。当时华工每月工资为25美元，但被扣除各种费用后实际只能领到4~8美元，加上疾病肆虐、工作强度大，华工工作环境可以说是相当恶劣。整个铁路修建过程中，大批华工身染重病死亡，另一些则选择了自杀，只有少数人回到了祖国。1884年的法国《公报》曾刊文称，“76公里长的巴拿马铁路，每个枕木下都埋葬着一名华工”。值得一提的是，在1856年，乘火车的美国人与当地商贩因争执发生枪战，而导致美军介入，这也是美国对巴拿马的第一次军事占领。

5/24 修建这条铁路让从纽约到旧金山的航程一下缩短近3/4，也让美国财团获得了超过4倍的丰厚资本回报。美国人在看到修建巴拿马运河后开展铁水联运所能获得的巨大经济、军事利益后，毫不犹豫地接下了法国人的烂摊子。10年后，被称为“现代工程奇迹”的巴拿马运河终于竣工，代价是又添了5000多条工人生命，其中包括数百名中国劳工，尽管建筑方已采取了大量卫生措施。“契约华工亭”所在的库莱布拉山位于运河中段，就是当初运河工程最艰难的地方。

6/24 1914年8月15日，巴拿马运河正式通航，美国其后一直控制着运河航行等各个环节。而美国人能有此权力，全赖一份《巴拿马运河条约》。开凿运河前，美国首先收买了当地所谓的“爱国力量”以及哥伦比亚驻防军，计划将巴拿马从哥伦比亚分裂出来。见势不妙的哥伦比亚政府急忙派遣托瓦尔将军率军登陆科隆港，试图加强巴拿马防务。1903年11月2日，美国军舰抢先一步开入科隆港。11月4日，巴拿马在美军的支持下宣布独立，美国随即与之建立正式“外交关系”，而且还派遣庞大舰队布防巴拿马海域，无奈之下的哥伦比亚只能眼睁睁看着领土被分裂出去。11月18日，美巴签署运河条约，宣布将运河两岸地带交由美国永久使用、占领和控制。

7/24 巴拿马运河的开通对美国意义非凡。1898年的美西战争使得美国从西班牙手中夺得了菲律宾和加勒比海地区，但在这一战中美国海军兵力调度困难的问题也暴露无遗。比如，美国在战时命令驻守太平洋沿岸的“俄勒冈号”战舰前往古巴参战，由于缺乏便捷水道，“俄勒冈号”不得不多跑1.2万公里绕行美洲大陆南端的合恩角。在19世纪中叶，美国已开始向太平洋方向扩张，1852年佩里带着从大西洋沿岸出发的舰队打开日本大门，1898年美国又吞并夏威夷等太平洋众要点岛屿。如何打开美国控制的各个战略要地间的地理隔绝局面，成为摆在美国领导者眼前的最大问题。可以说，开凿一条受美国控制并能便捷沟通两大洋的运河，已经直接决定美国未来的国运了。

8/24 运河的开通直接推动了美国在20世纪上半叶的经济腾飞。单从运费来看，从20年代到30年代，运河每年节省的费用就平均相当于美国经济增长额的一成。太平洋沿岸廉价的石油、硝酸盐矿、铜、铁等工业必需品，也借助运河大量进入美国东岸市场。值得一提的是，日本也在这期间也获利非常，如今我们在南美遍地可见的日本裔就是那时通过运河运去的南美。日本三井的船只当时常常先把大量日本移民运去巴西，然后将从巴西运载的煤和咖啡运至美国新奥尔良，卸下咖啡后再载上美国的棉花，连同巴西的煤通过巴拿马运河运回日本发展纺织业和尼龙制造业。

9/24 巴拿马运河也是美国在太平洋地区扩展权力的重要工具，特别是在其对日政策方面。为了防止俄国利用西伯利亚大铁路改变世界贸易方向，美国一直在暗中支持日本与俄国对抗，比如大量的美国工业品、钢铁以及军火就通过巴拿马运河运抵了日本。此外日本也在使用巴拿马运河上获得了美国的特殊“照顾”，在运河运行后的第一年，日本就有6艘船只通过运河，到1925年日本在运河的运输量就已仅次于美英两国，卢沟桥事变后的第二年，美国更是不顾中国的禁运请求，继续开放运河给日本使用，当年日本就有300艘船通过巴拿马运河运送了180万吨军用物资。

10/24 运河建成后，美国先后在运河区建立军事基地14个，驻军1万余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在运河区外又再占134块军事用地，相当于占领巴拿马全境，此外包括29艘航母在内的1万余艘军舰也通过巴拿马运河加入对日作战。在战后，巴拿马人民反美运动高涨，再也无法忍受美国大兵在国境内耀武扬威，特别是在受埃及收回苏伊士运河的鼓舞后，一致主张从美国人手中收复巴拿马运河。期间运河区外的人民不断越过铁丝网进入区内抗议，却遭到美军的殴打、逮捕和枪杀。1977年，巴拿马人民的长期抗争终于将美国拉到了谈判桌前，《巴拿马运河条约》被重新修订，美国同意在1999年底将运河区归还巴拿马。

11/24 美国愿意结束对巴拿马运河区的“军事占领”，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巴拿马运河在二战后对美国的战略作用已大幅贬值。二战前，美国海军需要进行两洋作战，巴拿马运河是解决军舰应急调动难题的关键。战后，美国在巴拿马运河两岸的太平洋和大西洋都已实现完全制海权，以日本横须贺为总部的美国第七舰队更是可以直接利用日本获取日常运行维护的各种物资。在经济上，80年代后美国东西向州际铁路的运输成本就已低于运河，难以通过运河的超大型货轮邮轮也让其价值日益缩水。

12/24 虽然两国已经签署归还协议，但担心就此削弱在拉丁美洲军事力量的美国却一直试图拖延、甚至毁弃协议。1983年开始担任巴拿马国防军司令的诺列加，是力主美国按期归还运河的强硬派。为迫使其下台，美国就曾策动巴拿马军队的中下级军官发动军事政变，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1989年12月20日凌晨，随着数架携带激光制导炸弹的F-117隐身战机从美国本土基地起飞，千里奔袭巴拿马城附近的里奥阿托兵营和高炮阵地，美军入侵巴拿马的“正义事业”计划发动了。

13/24 而在F-117投下炸弹之后，美军180架战机和70架直升机同时现身巴拿马空域，几支特遣队也先后向巴拿马境内的27个目标发动进攻。美军第75别动团和第7特种作战大队负责包抄里奥阿托城里的巴拿马国防军；美军第5机械化师、第87师负责进攻巴拿马国防军司令部、活捉诺列加；美军第82空降师和第7步兵师则直奔巴拿马第二大城市科隆，负责占领运河北侧入海口、控制电站等运河关键设施。其后，美军又向巴拿马增调了第7轻步兵师和第16宪兵旅。

14/24 面对美军布下的天罗地网，心灰意冷的诺列加躲进梵蒂冈大使馆寻求避难。消息传出后，美军急调500多名士兵和10多辆装甲车包围大使馆，要求梵蒂冈交出诺列加。美军心理战部队则在使馆外架起高音喇叭，反复播送抨击诺列加的新闻和“无处可逃”等音乐。梵蒂冈最终屈服于美军，交出了诺列加。这次入侵巴拿马是美军战后最大规模的一次“外科手术式”打击行动，也是在人口稠密地域实施的最复杂的一次夜间行动。美军投入兵力2.6万人，8小时内击败巴军的有效抵抗，15小时内摧毁巴军主要军事设施，48小时内结束战斗。

15/24 虽然美军的这一次入侵极不光彩，但也有许多值得借鉴之处。首先，美国在经济封锁和外交孤立巴拿马之余，还策动巴国内反对派，试图从内部分化巴拿马全民意志；然后美国出资训练了大批反政府武装开展“城市游击战”，还煽动巴拿马国防军内部亲美军官发动叛乱，巴军“喜鹊营”就是因此发动兵变；其次，美军在发动突袭前，精心布置假象，为真正的军事行动打好掩护；最后，美军在整个行动过程中，任务分配非常合理，战术运用也很得当，指挥程序精简使得作战效率极大提高，发动夜战又发挥了美军夜视装备上的相对优势。

16/24 2000年1月1日，命运曲折的巴拿马运河终于再度回归巴拿马的怀抱，但此时这条运河早已重病缠身。旧运河是以一战时的军舰宽度为标准建造的，到2014年时世界上就只有一半不到的集装箱船能够通行了。此外，船只通过运河的效率也慢得惊人。由于通航能力紧张，船只往往需要提前半年预订位置，再由运河管理局分配位置，一旦位置靠后，对于交货时间有着严格要求的集装箱班轮就将损失巨大。2006年，巴拿马决定实施运河扩建工程，内容包括疏导现有运河，并挖掘一条新的运河线路。

17/24 推动巴拿马运河扩建的，除了日趋超大型的运输船只外，还有中国与美洲东岸之间急速增长的货物贸易量。目前中国已是巴拿马运河的第二大用户，每年从运河上通过的中国船只已远超500艘，据巴拿马运河管理局统计，光是在2012年，运河全部通过量中的近三成就与中国有关。如此巨大的经济利益自然让人眼红，巴拿马的邻国尼加拉瓜、危地马拉等就一直酝酿建造连接两大洋的货运走廊，而且中国也提出了在南美修建两洋铁路的计划，这对于矢志建成国际物流中心的巴拿马来说，都是不可忽视的危险信号。

18/24 2007年，美国海军少将詹姆斯·凯利就曾公开表示，随着中国能源需求和货物贸易的增加，中国海军势必会派遣核潜艇和其他舰只巡航全球海上贸易主要通道，为运送原材料和能源的中国民用运输船护航。他还特别提到，中国海军的护航重点就可能涵盖包括巴拿马运河在内的中国与南美间的贸易航线。现今以存货管理为主要特征之一的产业链体系对运输极为敏感，航线阻滞所导致的交货时间延长、物流成本飙升，都会对产业链布局造成极大影响，有时甚至会摧毁整个产业链。中国如今已是生产和贸易大国，除了技术创新不足外，贸易通道受制于人也是一大问题。

19/24 2008年，美军宣布重建负责南大西洋防卫的第四舰队，管辖范围就覆盖了巴拿马运河。而近年来，中国海军也在出访过程中，频频驶经巴拿马运河。2002年，我军“青岛号”驱逐舰和“太仓号”补给舰在执行环球航行任务时，就曾代表中国海军首次通过巴拿马运河。2015年，执行环球访问任务的我军济南舰、益阳舰和千岛湖舰，又再次通过巴拿马运河。我军和平方舟医院船，更是先后四次通过运河。随着中国海军通过亚丁湾护航和建立吉布提基地的形式，实现在苏伊士运河附近实质驻军之后，维护中国在巴拿马运河上的安全利益或许也该早日摆上日程。当然，在这过程中，我们必须吸取当初美日冲突的教训，仔细拿捏中美利益平衡的契合点。

20/24 近年来，中国和巴拿马之间的各方面交往迅速升温。在美洲最大的免税区——科隆自贸区，中国目前已是其最大的商品供应国，中国包括华为在内的许多企业也将总部设在这里，而巴拿马也宣示要成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向拉美自然延伸的重要承接地。2016年6月26日，中国远洋的集装箱轮成为第一艘通过巴拿马运河拓宽后的货船。2017年6月13日，中国和巴拿马签署建交联合公报，巴拿马同时宣布断绝同中国台湾地区的“外交关系”。

21/24 中国目前在巴拿马的投资已经超过10亿美元，中国企业也已经深度参与到了巴拿马的各类支柱行业中，比如巴拿马将建设的Amador国际会议中心就由中国建筑承建，中国港湾则中标了巴拿马阿马道邮轮码头项目，此外中资企业还参与到了巴拿马水电站等基建项目中。此次巴拿马宣布和我方合作建设的铁路是目前巴方最重要的基建项目之一，将会连接首都巴拿马城和巴西部边境城市戴维，进一步加强中国在巴拿马以及其他中美洲国家的影响力。

22/24 中国和南美之间的航运线路有三条，包括从加勒比海过巴拿马运河进入太平洋、从美洲南端过海峡入太平洋线路，以及从大西洋绕印度洋再至中国的线路。第二条线路麦德伦海峡距离南极非常近，航行风险较大；而第三条线路绕远，成本较高。目前，委内瑞拉、阿根廷和巴西等南美东岸国家已是我国原材料和能源的重要进口基地，虽然中国已经提出修建两洋铁路的设想，但考虑到铁路运输相对海运成本仍然较高，以及两洋铁路通过亚马逊地区所带来的环保争议等因素，中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将继续严重依赖巴拿马运河的运输。

23/24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巴拿马和中国间超过一个半世纪的交往史其实折射的是中国国运的百年变迁。在4月12日的美洲峰会上，美国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公开喊话称，“美国不会将拉美的领导权拱手相让于中国”，未来中国在包括巴拿马在内的拉美地区如何布局，又该怎样面对美国的竞争态势，我们将继续关注。本期出鞘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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