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君臣何以报：琉球与中国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1/25 3月27日，将于明年4月退位的日本明仁天皇乘坐班机最后一次抵达冲绳视察。除了在冲绳本岛进行悼念活动之外，明仁天皇还首次前往了能眺望不远处中国台湾的与那国岛。冲绳古称琉球，历史上曾与中国有着频密的朝贡贸易和文化交往，而随着近年来“琉球主权未定论”升温，以及我海军舰队赴西太军演常在宫古海峡遭日本舰机监视，冲绳对于中国的战略价值开始受到讨论，本期出鞘带您关注琉球的“昨天、今天、明天”。（查看完整内容搜索微信公众号：sinamilnews）
2/25 据《明实录》记载，1372年朱元璋派遣使节团前往琉球要求时任中山王察度来华朝贡，察度接信后随即派弟弟担任使节上京进贡方物，并接受明朝册封。其后朱元璋“更赐闽人三十六姓”，将先进的航海造船技术和广博的中国传统文化带入琉球，为琉球汉化以及后来成为世界上最早的“海上马车夫”打下基础。时至今日，当时闽人聚居的村落“久米村”附近，还可以看到天妃（妈祖）宫和孔庙。
3/25 嘉靖年间，中国东南沿海受患倭寇。琉球不仅向明朝提供了大量关于倭寇活动的情报，还专门派兵协助明军破倭。《明史》就曾记载，琉球王派兵攻打从浙江等地败退的倭寇，并将被掠走的六个中国人送还，冲绳对于中国沿海防卫的战略作用可见一斑。值得一提的是，剿倭名将戚继光曾提出，要以歼敌于海上作为海洋战略的核心，他认为明朝可以琉球为海上基地派遣水师进攻日本、打击倭寇老巢。
4/25 戚继光之言并非胡诌。明朝建立初就已受倭寇侵扰，朱元璋决定多造战船，并组建一支中央直属的巡洋舰队，与倭寇决胜于海上，甚至准备出兵渡海征讨日本。张赫于1373年以及吴祯于1374年就曾分别率领水师追杀倭寇一直到琉球群岛附近，斩获大量日本人船。从此一直到嘉靖年间，琉球群岛都是中国警戒日本的海防前沿。但随着明朝中后期海洋战略从海战转向海防，中国开始错失先机。
5/25 1609年，日本萨摩藩主岛津家久以琉球未负担丰臣秀吉入侵某半岛时的粮草为由，派遣桦山久高率兵3000人分乘100余艘兵船从九州山川港出发入侵琉球。当时的琉球仅有专职防备倭寇骚扰的人数千余的“首里亲军”，装备不过五百张弓和两百挺火器，面对身经百战、武器优良的萨摩兵基本无力还手，首里城很快就被攻破，琉球王尚宁甚至被挟制离开琉球，同岛津家久赴日谒见德川家康。
6/25 1610年，刚被萨摩藩释放的毛凤仪等人从琉球出发前往福建，以向明朝进贡的名义报告萨摩入侵之事。其实明朝当时已从派往日本的间谍口中知晓琉球亡国之事，如曾在壬辰倭乱中“担任”岛津义弘参谋的福建人郭国安就已将日本出兵琉球以及欲进攻中国东南沿海的情况上奏。但令琉球没想到的是，此时的明朝已不再相信其忠心，而这直到琉球此后秘报日本欲进攻基隆的消息后才稍有缓解。
7/25 当时的中国并未像挥师半岛那样大举出兵琉球。其一是因为长期受“海防”政策影响，明朝水师早已凋敝，无法再像明初那样发起大规模的海上远征行动，而且在壬辰倭乱中明朝战争支出庞大，更是无意再兴兵事。其二则与当时的明朝统治者心态有关，万历朝的会试策问范文中曾提及，作为“弹丸之岛、沧溟之隔”的琉球地位难比如同中国藩篱的某半岛，明朝出兵征伐获益不多，风险却挺大。
8/25 而萨摩藩虽然已实质吞并了琉球，但为了对中国进行朝贡贸易而维持了琉球形式上的独立。琉球则在向中国朝贡的同时，也配合隐瞒了被萨摩藩支配的事实，甚至制定保密对策，致使萨摩藩以琉球为中介，成为了德川幕府宣布锁国后唯一能获得对华贸易收入的私藩，并为幕末时代成为倒幕运动主力进而成为维新政府主事者打下基础。琉球的“两属心态”最终为其成为亚洲新秩序的牺牲品埋下伏笔。
9/25 1871年，改元明治的日本新政府开始执行废藩置县政策，萨摩藩被改为鹿儿岛县，隔年又发布诏书册封琉球王为琉球藩，史称“琉球处分”。1879年，在尚泰王坚决抗拒断绝与中国的藩属关系后，日本军队连同警察悍然侵略琉球，非法接收了所有的政府文件和册籍，并宣布废除琉球藩改置冲绳县，尚泰王被废，亲华王族也被残酷镇压。部分王族和有识之士侥幸逃脱，随后来华谋求清朝支援复国。
10/25 1879年，滞留福州的琉球陈情使向德宏收到琉球王世子托福建商人带回的求援密函，随即改扮成商贩自马尾搭轮船北上，向北洋大臣李鸿章号泣求援、递交请愿书，并重提明初吴祯击倭琉球洋的故事，恳请清朝出兵解救琉球亡国危机。而李鸿章则认为琉球孤悬海外，朝贡的利益太小，属可有可无之地，不愿发兵，甚至怒斥要对日本兴兵问罪、避免明代倭患重演的驻日公使何如璋等人小题大做。在琉球灭亡后，琉球人林世功赴北京，在东华门前跪泣求援无果后，最终于总理衙门门前愤而自杀，今天在通州张家湾还能找到他的坟墓。
11/25 李鸿章其后请美国前总统格兰特代为斡旋琉球问题，而格兰特则在访日期间向明治天皇提出了中日两国分割琉球群岛的方案。1880年日本提出其分岛方案，要将琉球群岛南部宫古岛、八重山等岛屿划分给中国，而日本则吞并中北部岛屿，李鸿章采取以拖待变的政策应对。但在甲午战争北洋舰队全军覆没之后，李再无力就分岛之事与日纠缠，终致中国丧失了由东海进入太平洋的重要水道—宫古海峡。
12/25 而现今中国网上则流传着美国前总统罗斯福曾在开罗会议上称愿把琉球还给中国的故事，但事实上他只是为了试探时任中国领导人对于东亚地区战后安排的态度。而当时的中国领导人也察觉了美国人对琉球的巨大兴趣，认识到罗斯福既不会放弃对琉球的军事占领，也没有真心想把琉球交给中国管辖的计划，于是将计就计提出了“中美共管”的建议，要将琉球划为国际非武装区域，避免日本重新染指。
13/25 1947年琉球民众向时任行政院院长张群请愿，要求中国“收回琉球”。其后中国扶持主张琉球回归中国的喜友名嗣正成立“台湾省琉球人民协会”，支援其在琉球进行活动。但正如晚晴时期的李鸿章无力阻止日本吞并琉球一样，在抗战中几被耗尽国力的中国已没有多余的实力同美国争夺琉球。1958年中国国民党琉球支部的党员改在琉球成立琉球国民党，喜友名嗣正被推举为副党首兼外交部长。
14/25 1945年8月15日在日本接受波茨坦公告当天，冲绳美军政府成立了由冲绳当地民众组成的“冲绳咨询会”，并在隔年又主持成立了“冲绳民政府”。美军利用冲绳民众忧惧被交还日本管制的心态，迫使冲绳行政大权大幅集中到了美军掌控的民政府手中。而冲绳民众则由于对冲绳战末期日军强逼平民集体自杀的历史有着极大阴影，反而视美军为“解放军”，甚至声称要“受美国的保护而生活”。
15/25 虽然美国战后在冲绳驻军以及建立军事基地为当地建筑、餐饮业和红灯区带来大量工作机会，改善了民众收入，但美军的治理却称不上良好。美军在建设军事基地的过程中频现强买、强收平民农田等恶劣行径，导致军民严重对立，而日媒也有意用“枪、剑和推土机的收割”等言论来比喻美军，最终使得冲绳社会的立场逐渐从战后初期的亲美转向反美，民众开始误认为只有回归日本才能解决困境。
16/25 1960年，以回归日本为主张的冲绳县祖国复归协议会成立。在1970年冲绳市发生了因美军士兵交通肇事引发的暴动后，美国开始向日本提出归还整个冲绳的设想，并最终在1972年将冲绳归还日本。但冲绳复归后美军基地问题却并未缓解，驻日美军的七成仍驻扎在冲绳，并占据着岛上两成土地。其后更在1995年发生三名美军士兵强奸12岁当地小学女生的事件，致使民众要求美军撤出冲绳。
17/25 而除了美军军纪问题以外，近几年最热的莫过于普天间基地之争了。普天间基地是美海军陆战队在远东地区最大的综合性基地，经常性部署了大批V-22“鱼鹰”倾斜旋转运输机，在美日同盟关系和美亚太战略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美国智库就曾在战争推演中多次提出“美军从普天间基地出兵介入台海”的设想。但由于当地住宅密集，美军军机经常发生事故扰民，当地一直要求美军搬迁该基地。
18/25 而同样位于冲绳的另一处嘉手纳则是美军在远东地区最大的空军基地，这里长期部署着近百架F-15、KC-135、E-3等战机，F-22、F-35隐形战机也计划在该基地部署。F-15等战机从该基地起飞，不需要空中加油就能直抵台海上空作战，而从这里起飞的P-3C、P-8等侦察机也几乎每天都前往南海“巡航”。2001年正是从嘉手纳起飞的一架美军EP-3侦察机在海南岛附近与王伟驾驶的歼-8II战斗机相撞。
19/25 近年来中国海空军经宫古海峡前往西太演练已呈常态化，轰-6K、苏-30等战机就曾多次成体系飞越宫古海峡。而日本则在宫古岛部署了700-800人规模的地空导弹和岸舰导弹部队反制我军，并在与那国岛、石垣岛和宫古岛成立陆自沿岸监视队，欲从宫古海峡两侧对通过宫古海峡的中国海军舰艇和空军战机形成“夹击”之势，从而对中国海空军进出太平洋的重要通道—宫古海峡形成火力全面覆盖。
20/25 在中美日西太角逐态势不断激化的背景下，中国与冲绳的关系近年来升温迅速。2015年在冲绳就建设边野古湾美军机场一事与日本僵持之际，冲绳知事翁长雄志来华访问。目前冲绳对美军基地的经济依赖已下降到不足5%，取而代之的是高速增长的中国游客，冲绳欲借中国反制美日的心思昭然若揭。而中国的想法则可用日媒批翁长雄志的那句话来形容了，“会被中国利用来点燃‘琉球独立论’”。
21/25 二战后，虽然确有部分冲绳人士提出了冲绳独立的主张，但事实上并未获得一 般冲绳民众的广泛支持。比如琉球独立党在2006年竞选冲绳知事的选举中，就只获得了 0.93%的选票。环球时报曾引述琉球问题学者话称，尽管对中华文化有亲近感，大部分的冲绳人仍然认为自己是日本人。
22/25 近年来再议冲绳主权的论调是随着中日钓鱼岛争端的升温而兴起的，如环球时报就曾发表文章称，“日本还真别在钓鱼岛问题上和中国较真，连琉球是不是你的都成问题”。这反映了国人质疑美日占据冲绳的合法性，其实还是从解决钓鱼岛问题上出发的，而不是根植于冲绳对中国地缘价值的深刻认知。相比于推动冲绳回归中国，更现实的做法是支援当地民众达成撤除美军基地的目标，并实现其中立自治。
23/25 而在明仁28日访问与那国岛时，与冲绳民众的无感意外形成对比的是台湾岛内媒体的“高潮”。28日明仁夫妇登上了被重重雾霾包裹着的与那国岛，瞥了一眼海平面，而岛内媒体却有声有色地形容为“天皇远眺台湾”，甚至还称明仁专门向随行官员确认了台湾的方位。作为在“日治”时期同样遭受残忍压榨和屠杀的“难兄难弟”，一个至今不忘历史，一个则谄媚之态毕现，也是让人不胜唏嘘。
24/25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明初先人决战倭寇于琉球大洋的功绩已被今人遗忘殆尽，从明清到近现代，中国的海洋战略从进取到退缩、从海战到海防不断退化，大陆海洋观与重陆轻海的思维定势使得我们几次错失冲绳。近年来国人的“收复冲绳论”，其实反映的是中国民族海洋意识的觉醒。而比起冲绳能否“回归”中国，更要讨论的是如何深思历史教训。本期出鞘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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